第1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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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只麻雀歪着头, 黑豆般的眼珠警惕地转动着。米粒在喙间微微颤动,一啄一抬头,节奏分明。
    陈秉正小声道:“米饭有的是, 多叫些鸟儿来吃,特别是鹦鹉。”
    麻雀们停下来侧耳倾听着, 蓬松的羽毛随着动作微微炸开,又迅速恢复原状。米粒很快就被吃光了。它们满足地咂咂嘴, 喉间发出细微的咕噜声, 翅膀一振,消失在视野中。
    陈秉正苦笑了一下,仍旧在稻草上坐了,专注地望着墙上的光斑。它慢慢挪着方向,逐渐暗淡下去,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忽然隔壁传来一声呻/吟, 将他吓了一跳,这声音还有点熟悉。
    他定睛一瞧, 靠近他的一侧蜷着个人,正是钱老板。他背部有几处皮肉翻开,血珠仍在渗出,身下稻草被血浸成深褐色。干裂的嘴唇随着喘息微微开合,像离水的鱼。剩下两个粮商穿着脏兮兮的囚服,抖抖索索地缩在另一个角落。
    他只瞧见钱老板面色灰败, 出气多进气少,心中便是一凛, 连忙敲了敲栏杆,叫道:“这人快不行了。”
    来了两个狱卒,将门打开, 弯下腰用手在钱老板鼻孔上试了一试,“人还有气呢,嚎什么。”
    陈秉正从背后起了一层凉意,“再不请人诊治,他可就死了。”
    “大牢里哪天不死个人。死了便死了,拖出去便是。”狱卒骂骂咧咧地出门去了。
    粮商们麻木地听着,都是面无表情,忽然其中一个醒过神来,眯着眼睛盯着他瞧了一会,吃了一惊,“陈……大人,你怎么也进来了?”
    “挺巧的。”陈秉正轻描淡写地说道。
    隔壁两个人面面相觑,一个人面露喜色,压着声音道,“那……打伤他的脸这事就能一笔勾销了吧。”
    另一个人摇头,“被那个钦差盯上了,你还以为能出得去?”
    他们随即又恢复了懊丧的姿态,看着陈秉正还有他手上的锁链,表情很复杂,“没想到啊。真是人生无常。”
    “白云苍狗。”
    陈秉正压着声音问:“钱老板家里人呢?来看过吗?”
    “不晓得,没见过。可能犯了事害怕?”
    陈秉正看着钱老板的眼睛半睁半闭,虽说是个奸商,可落到这一步,也是自己一番算计所致,终究有些不忍,将自己的碗从铁栏杆里递过去,“这里还有些菜和饭,让他吃一口吧。”
    “他不吃不喝好几天了。”粮商并不接。
    陈秉正沉默地看着,钱老板半睁着眼睛望着虚空,瞳孔里只剩了一丝光线。
    夜幕很快降临了。郊外的一所宅子里还点着灯,林东华将一辆马车赶到后门前。
    林凤君将一块粗砺的磨刀石一遍遍蹭着弯刀的刃口,声音又哑又沉,刮得人心头发麻。她看芸香在屋里收拾包袱,几件打补丁的粗布衣裳,叠了又散,散了又叠,总也包不拢。
    “别收拾了,带孩子上车,赶路要紧。”
    芸香嘴上答应了,手上却并不停,将几本书尽数塞在里头,连同孩子的头绳鞋袜,“孩子要念书。”
    芷兰道:“我们武馆里有现成的书,《百家姓》、《千字文》都有。衣裳可以现做。”
    林凤君再不说话,伸手将她们的包袱往肩上一扛,将大娟也顺势抱起来,急匆匆地上了车,大娟着了急,拼命蹬腿,伏在她的肩膀上叫道:“我娘呢?”
    “嘘,小声点。”
    芸香领着小娟爬上车,将两个孩子搂住:“别怕,娘在呢。”
    林凤君回到屋里,拎起鹦鹉笼子。七珍八宝两只鸟伸长翅膀抱在一起,豆豆眼里全是惊疑不定。她想了想,又放下了,“说不定还有用得着你们的地方。”
    她拉着芷兰:“你也走。到了济州,你先将两个孩子安排到武馆,芸香……让娇鸾想办法,总有一口饭吃。”
    芷兰摇头道:“凤君,你还在这里,我不放心。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就算在这里做饭也好。”
    林凤君笑了,“我出去买个大饼就能吃两天。如今陈大人生死未卜,我不能将全家搭进去。你先回济州看看风声,保自己平安。”
    父亲听得真切,他拽紧了缰绳,“凤君,你想好了吗?”
    她定定地瞧着他,眼圈红了,一腔心酸直涌上来,喉咙险些哽住了。“爹,是我不孝顺,没让您过一天安生日子,总是拖累您。如今陈大人有难,我得想法子将他捞出来,不能一走了之。你有秉文、宁七他们一帮徒弟,还有来喜、霸天要照顾。你就在家等着,我……”
    林东华摇头道,“你要怎样,劫法场还是劫狱?我知道你有这个胆子,可凡事得靠脑子。”
    “爹,我不会送死,我想办法。”她叹了口气,将另一个包袱递给父亲,“这是给黄夫人的。咱俩各有任务。”
    “凤君,我不让你孤身涉险。”
    “爹,我是镖局东家。”她板起脸来,看着父亲的脸,几乎要落泪,可还是得忍住。她伸手给父亲整理了斗篷,“你得听我的,走陆路虽慢,但稳妥,一天一夜能到。这次的事,我看跟清河帮脱不了干系。何怀远如今情况不明,咱们戒急用忍。我在省城小心观察,随机应变。”
    林东华看着女儿倔强的神情,知道她决心已下,只得点头道:“有什么事,随时放镖鸽。”
    “走夜路一定要小心。”
    他叹了口气,刚要上车,忽然芸香从车里慢慢走下来,脸色苍白地望着林凤君:“陈大人他出事了?”
    林凤君吸了吸鼻子,“不关你的事,你带孩子先走,到济州去过日子,我……”
    她垂下头,怯怯地问道,“跟杨大人的死有关吗?”
    凤君脸色变了,“芸香,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说出来。”
    芸香神情更慌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说话,小娟从车内探出头来,脸色焦急,“娘,快上来。”
    她怔怔忡忡地看着凤君,又看向小女儿,目光左右游移,嘴唇紧抿成一道苍白的直线。林凤君小声道:“你怕什么?”
    林东华道:“凤君,人都有秘密。既然芸香不想说,你就别再逼问了。”他招招手,“上车,咱们现在就走。”
    芸香站在原地,嘴唇抖着,两行眼泪潸潸而下,她挪了两步,走到女儿跟前,一手一个,用力搂了一下,“你们俩先去济州,以后事事要听爷爷的话。”
    大娟一脸震惊,“娘,你……”
    她擦一擦眼泪,“娘在省城还有些事情要办,等几天就跟你们汇合。”
    “不对,这……”大娟见势不妙,整个人扑上来拽住她的袖子,她狠心一扯,又对林凤君使了个眼色。凤君心领神会,出手按在孩子的昏睡穴上。
    孩子倒下了,温热的身体随着呼吸轻轻起伏。芸香将包袱垫在两个孩子脖子下,做了枕头。她将牙一咬,放下车帘,便在林东华面前跪下去磕头,手抖得厉害。“林镖师义薄云天,我代她们给你行拜师礼,只求她们……平安长大,做个普通人。”
    “我会。”他郑重点头。
    “那天早晨……我看见杨大人上了别人的船,然后被丢到河里。”她的声音反而镇定了。“千真万确。”
    林东华扬起马鞭抽了一记,马车迅速消失在视线里。凤君、芷兰和芸香三个女人走到屋子里坐了,烛火突突乱跳。芸香小声道:“我全都看见了,可以作证。咱们报官,就能将陈大人救出来。”
    芷兰道:“你说是亲眼所见,有什么证据?人证物证都可以。”
    芸香小心地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烧了一半的字条,林凤君一看字迹,脑子里嗡地一声,是何怀远写的没错,大开大合的写法,“于河畔一晤”。
    “哪里来的?”
    “我在小书房发现的,就揣在身上。”
    芷兰很谨慎,她取出纸笔,“你要将你所见到的说清楚,我替你写一张状子。”
    “那日清晨,我伺候杨大人吃过早饭,他急匆匆地走了,斗篷也没有拿。我抄小路追了上去,想将斗篷给他,突然瞧见轿子停了,他去了河边……”芸香的呼吸沉重起来,“我赶到河边,就看见他从一条船上掉了下来。”
    “那船什么样子你记得吗?”
    “一条乌篷船,样子没什么特别,船头站着几个男人,中间有一个年轻的,穿得很富贵,就是在杨府地窖里晕过去那个人,我看见了他的脸,一点不错。”
    林凤君深吸了一口气,“你知道他是谁吗?”
    “我只知道他是个头领,手下有一帮人。”她抖抖索索地说道,“我心里怕极了,怕他们看见我就会杀人灭口,更怕他们知道我有女儿。大娟小娟是我的心头肉。我……我这辈子不图别的,只要她们平安。”
    三个人都沉默了。芷兰的笔在砚台里重重一按,饱蘸墨汁。她悬腕,落笔,“状”字的第一点带着千钧力道。
    凤君小心翼翼地说道:“芸香,告官你会有危险。”
    “我知道。”芸香忽然笑了,她挺直了脊背,“除了你们,没人知道我有两个女儿。以后她们能念书,能有手艺,别走上我的老路,我放心。”
    “她们需要你。”
    “我从小被人卖来卖去,侥幸苟活了三十岁,只有人教我唱戏和骗男人的本事,没人教过我道理。”她含着眼泪微笑,“可我也知道感恩图报,好人不该受冤,世间自有公道。”
    芷兰伏在案前,背脊挺得笔直。烛火将她的侧影投在墙上。毛笔在她指间握得很紧,骨节微微发白。偶尔有夜风从窗户的缝隙中钻入,吹得烛火一阵摇曳。她下意识地抬起左臂,用衣袖护住那团光,手腕稳稳地压住纸角,书写不曾有片刻停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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