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8章 从无话不说，走到了无话可说

    贵妃再尊贵，也只是贵妃。
    妃妾，终究是妾。
    平日被锦绣珠玉的生活包裹著，这个身份似乎模糊不清。
    可当外邦来朝，只有皇贵妃能与帝王並肩，接受百官和外臣朝拜时，身份的差距就体现出来了……
    庄贵妃想起自己初入潜邸时，也曾幻想过有朝一日，能站在那个位置。
    后来生了怀王，希望越发大了。
    可怀王夭折，她的梦碎了一半……
    再后来，陛下登基，她一步步走到了贵妃之位。看起来风光无限，离后位也不远了。
    可这两步，犹如天堑……
    陛下给了沈知念位同副后的尊荣、六宫大权。
    如今，连唯有皇后才能享有的，陪伴帝王接见外邦使臣的无上荣光，也一併给了沈知念。
    这不是简单的宠爱了，而是身份的象徵！
    庄贵妃捻著佛珠垂眸，將一切情绪都压在了心底。
    宫里的其他妃嬪，心思各异。
    贤妃的神情依旧清冷，完全置身事外。
    她早已没有爭宠之心，谁陪帝王接见外邦使臣，於她而言都没有区別。
    璇妃当然是为皇贵妃姐姐高兴！
    康妃听说消息后，脸上没什么表情。
    只是想到皇贵妃娘娘如今的风光，在看看自己自从小產后，就变得畏寒的身子，眼中泛起了一丝苦涩。
    媚嬪娇艷的脸庞上笑容不变，眼神却有些凉。
    那个位置……她也想要。
    可她知道此刻的自己，连仰望的资格都没有。
    ……
    云安长公主府紧闭了数月的大门，终於缓缓打开。
    帝王下旨解除云安长公主幽禁的消息传开后，府中一片欢腾。
    僕役们手脚麻利地清扫庭院、擦拭廊柱。
    管事嬤嬤捧著新制的宫装，快步走向內院。
    连廊下掛著的鸟雀，似乎都叫得格外清脆。
    陛下终於解除了云安长公主的禁足，还允许她入宫参加接待匈奴使臣的宫宴！
    这意味著，帝王到底还是顾念著手足之情，云安长公主可以重回眾人视线。
    这座沉寂许久的府邸，又將恢復往日的体面。
    內室。
    云安长公主坐在妆檯前，微微发怔，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铜镜里映出一张清减了些许的脸庞，那双总是盛著倨傲的眸子，此刻却有些泛红。
    “皇兄……终於肯原谅我了？”
    云安长公主的声音里满是不敢置信。
    被幽禁的这些日子，她恐慌且茫然。
    云安长公主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所有的尊荣、体面，都繫於皇兄一念之间。
    离了皇兄的庇护，她什么都不是……
    云安长公主真的很后悔。
    后悔当初口无遮拦，任性妄为。
    嬤嬤脸上也带著喜色，轻声催促道：“长公主，快些梳妆吧，莫误了时辰。”
    云安长公主深吸一口气，用力点了点头：“给本宫上妆吧！”
    她要光彩照人地进宫，让世人明白，她依旧是那个尊贵无比的长公主！
    一番精心打扮过后，镜中人十分美艷。
    大红的宫装，璀璨的珠宝，飞扬的眉眼。
    云安长公主看著镜中的自己，下巴微扬，那股熟悉的骄矜之气又回来了几分。
    只是……经歷了这么多事，她的眼眸深处，多了些小心翼翼。
    马车走过熟悉的街道，奔向巍峨的皇宫。
    云安长公主掀开车帘一角，望著窗外倒退的景致，心中五味杂陈。
    这条路她曾经走过无数次，或前呼后拥，或意气风发，从未像此刻这样忐忑。
    行至半途，另一辆规制相仿的马车，从岔路匯入主道，不紧不慢地行驶在前方。
    车夫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长公主，看徽记，前面是文淑长公主的车驾。”
    云安长公主眉头立刻蹙起。
    这个名字瞬间勾起了她所有不快的记忆。
    她永远忘不了，当初是文淑设计，利用她引八哥出来。
    她对文淑的怨气从未消散。
    若不是文淑，她怎会落得这么难堪的下场？
    云安长公主冷哼一声，正要吩咐车夫超过前面的马车，却见那辆马车的侧帘也被轻轻挑起。
    文淑长公主柔婉的脸露了出来，目光恰好与云安长公主对上。
    看著云安长公主过於隆重、显眼的打扮，文淑长公主眼中闪过了一丝复杂的情绪，微微頷首唤道：“三姐……”
    若是往常，云安长公主或许会趾高气扬地別开脸，或者讽刺几句。
    可她刚得了皇兄的宽恕，加上嬤嬤一路叮嘱她谨言慎行，云安长公主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继续记恨文淑，显得自己小气。
    坦然回应，心里又实在堵得慌。
    最终，云安长公主只是绷紧了脸，迅速放下了车帘。
    眼不见为净！
    前头的马车里，文淑长公主也缓缓放下帘子，轻轻嘆了口气。
    她自然知道三姐解禁，並受邀赴宴的消息。
    仔细一想，文淑长公主便明白了。
    三姐的性子虽倨傲，可身份摆在这里，是大周正儿八经的长公主。
    如今匈奴使臣来了……
    看三姐方才的神情，恐怕是真以为皇兄原谅了她，正满心感动。
    文淑长公主心中泛起一丝怜悯。
    三姐的心思向来直白，怕是根本想不到这一层。
    皇兄的“原谅”，从来都与朝局有关……
    文淑长公主不敢再深想。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造化。
    她提醒、劝诫过三姐，可对方不听，甚至与她反目，她又能如何？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在渐沉的暮色中驶近宫门。
    朱红的高墙巍然矗立，檐下悬掛的宫灯次第点亮。
    马车稳稳停下。
    云安长公主深吸一口气，扶了扶鬢边的步摇，搭著侍女的手，昂首挺胸地下了马车。
    她刻意不去看旁边，同时停下的文淑长公主的车驾，目光直直望向灯火通明的宫门。
    文淑长公主也下了马车，装扮得很是得体。
    她看了云安长公主的背影一眼，没有再试图上前交谈，只默默跟在后头。
    两姐妹终究从无话不说，走到了无话可说……
    到了太和殿，云安长公主和文淑长公主在宫人的带领下，走到自己的座位落座。
    不少聪明人的目光落在云安长公主身上，都有些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