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坐而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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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洞闻言缓缓坐直了身体,原本略显鬆弛的肩背陡然绷紧,目光也变得清亮起来。
    他清了清嗓子,开始侃侃而谈:
    “道家学说归根到底讲的就是一个字——道。
    正如《道经》所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这看似简单的几句话,实则蕴含著宇宙生成的根本奥秘。”
    他稍作停顿,见田光听得入神,便继续阐释,
    “那么道究竟是什么?
    在我看来,它是事物发展的內在规律,是支配天地运转、万物生灭的根本法则。
    就像日月交替、四季轮迴,看似寻常,实则皆是道的体现。”
    他顿了顿,语气中添了几分篤定:
    “道家学说中,处处可见事物的对立统一,譬如阴阳相生、刚柔相济、满则溢而缺则盈。
    这些看似矛盾的两面,实则都是规律的外在显现。
    而从这些自然规律中,又能提炼出为人处世的智慧。
    比如顺应时势、不爭而善胜,这正是道家思想能跨越数百年仍受追捧的核心原因。”
    “好!说得好!”
    田光猛地一拍大腿,忍不住鼓起掌来,掌心相击的脆响在庭院中迴荡,他眼中的讚赏几乎要溢出来,
    “你年纪轻轻,竟能將道家精髓参悟到这般境地,实在难得!”
    “侠魁过誉了。”
    田洞连忙起身,双手交叠於腹前行了一礼,脸上满是谦逊之色,
    “洞不过是偶有所得,怎敢当侠魁如此称讚。”
    “阿洞,面对真知灼见,何须过谦?”
    田光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隨即话锋一转,目光中多了几分探究,
    “既然你对道家理解颇深,那我倒要问问你:
    道家学说如此精妙,为何会在宗门內部分裂出『天宗』与『人宗』?
    再者,阴阳家最初也是从道家脱胎而来,这其中又有何缘由?”
    田洞闻言,右手下意识地摩挲著下巴,指尖划过下頜的弧度,似乎在梳理思绪。
    片刻后,他抬眼答道:
    “洞虽未查阅过道家分裂的具体记载,但凭《道经》中的奥义,倒也能推测一二。”
    “愿闻其详。”
    田光的眼眸骤然亮起,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芒,身体微微前倾,显然对这个话题极感兴趣。
    “《道经》有云: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田洞缓缓开口,声音沉稳有力,
    “这两仪便是阴阳,而有一派弟子认为,可通过特殊手段推演阴阳变化,从而预测事物走向——比如观星望气、卜卦问卜,以此趋吉避凶。
    这种做法在他们看来,是凌驾於凡俗之上的神通。
    久而久之,便与主张体悟天地的弟子產生隔阂,最终自成一派,便是如今的阴阳家。”
    他稍作停顿,继续道:
    “至於『天宗』与『人宗』之爭,实则是对『道』的理解侧重不同所致。
    有人认为应顺应天道,强调外在规律的绝对性;
    有人则主张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看重人与道的互动。
    千人千面,对规律的解读自然各异,这般分歧,其实在所难免。”
    “有理,实在有理!”
    田光不住点头,眼中的赞同毫不掩饰,
    “你的推测与古籍中零星记载的线索不谋而合。”
    说罢,他忽然起身,走到田洞身旁,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你再说说,我农家与道家相比,孰优孰劣?”
    “晚辈以为,诸子百家本无优劣之分。”
    田洞抬头迎上侠魁的目光,语气恳切,
    “每一派都有其存在的根基与价值,而且万变不离其宗。
    无论是道家的『道』,还是法家的『法』,最终都指向对世界规律的探索。”
    “那我农家以耕种立身,其中又蕴含著何种道?”
    侠魁拿起陶釜,再次为田洞斟满茶水,水流撞击碗壁的声音格外清晰。
    “农家主张『地泽万物,神农不死』,其实正是顺应自然规律以求得生的智慧。”
    田洞双手捧起陶碗,轻轻抿了一口,继续说道,
    “耕种需知时节、明土壤、懂灌溉,这便是对规律的遵循;
    而从耕种中领悟的『留有余地』,在田地间留空地供作物生长,更是做人的道理。
    凡事留一线,方能生生不息,这便是农家的道。”
    “妙!实在是妙!”
    侠魁抚掌讚嘆,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本紧锁的眉头豁然舒展,
    “老夫耕种一生,竟从未想过其中还有这般深意,你这一席话,真是点醒了我!”
    田洞见状,心中並无半分得意。
    他深知,自己能有这般见解,不过是仗著现代视角的“降维打击”,算不得真本事。
    见田洞沉默不语,魁首沉吟片刻,又问道:
    “阿洞,照你看来,诸子百家当真全然没有高下之分?”
    田洞的手指开始有规律地敲击著桌面,发出“篤篤”的轻响。
    片刻后,他抬眼答道:
    “並非全然如此,有一个学派,我向来不甚认同。”
    “哦?是哪个学派?”
    田光顿时来了兴致,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紧紧锁住田洞。
    “便是以秦国前相国吕不韦为代表的杂家。”
    田洞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目光望向庭院外的天空,神情中带著几分思索。
    “为何?”
    田光显然有些意外,
    “《吕氏春秋》包罗万象,难道不算佳作吗?”
    “《吕氏春秋》虽网罗各家学说,却没有自己的核心思想,不过是將他人观点拼凑成的大杂烩。”
    田洞的语气中带著一丝难以掩饰的不屑,
    “看似兼容並蓄,实则杂乱无章,这般没有根基的学说,终究成不了气候。”
    “这个说法倒是新奇,细想之下,確有几分道理。”
    侠魁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忽然话锋一转,
    “那你觉得吕不韦此人如何?”
    “吕不韦?”
    田洞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他可是『上过大学』的男人。”
    “上过大学?你说的是儒家经典《大学》?”
    田光立刻联想到四书之一,满脸疑惑。
    “晚辈也是道听途说。”
    田洞一本正经地胡诌道,
    “传闻因嫪毐之故,吕不韦与秦昭襄王嬴异人都曾『上过大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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