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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画龙点睛(5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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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9章 画龙点睛(5k)
    道人僵立原地,在动不能。
    厉害的是昔年持有此物的人,而非是此物了得?!
    道人自嘲地牵了牵嘴角,一声苦笑漫过眉梢——他终究是认了这个理。
    因为他记得自己师傅传给自己这件法宝时,就说过,此物虽然曾经困缚神牛。可哪只算得光鲜履历,拿去吹嘘自无不可,但切莫真的将其当作了底子。
    否则,害人害己,悔之晚矣!
    ‘师傅啊,您没说错,是我自己忘记了.’
    心头闪过这个念头之后,道人便闭上了眼睛。
    若是开局就能通力合作,何至于此?
    六人尽丧各自之手。
    输的不冤,输的活该。
    噗通一声闷响,脱困的大龙猛地探身,巨口一张,已将他整个人吞入腹中。
    原本只有眼眶的大龙,也在这一刻渐渐生出了眼白。
    那份狰狞气势,亦是越发雄浑迫人。
    吞下了道人的画龙跟着看向了最后的书生沈砚。
    虽然仍旧是在审视盘中之餐,可却明显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六人之中,此人最是可惜,也最不可惜。
    儒家的本命字,能不能读出来,与修为无关,只与自身所悟相关。
    可正因如此,才更显难得至极!
    书生抬头看了一眼盯着自己的大龙,又看向了始终立在原地的杜鸢。
    苦笑一声后,他朝着杜鸢拱拱手道:
    “前辈今日当头棒喝,沈某实在是.”
    苦研经义多年,直到此刻,他反而不知道要如何形容了。
    想了许久之后,他才算给自己找到了一个还算勉强的:“实在是惭愧至极!”
    见状,杜鸢对着他点点头道:
    “你确实该惭愧。”
    这话说的书生又是一窒。
    这位道爷不愧是占余在身的道家大修,行事的确是洒脱无比,浑然天成.
    “这么明显的道理你的授业恩师不可能没给你说过。但你却执迷至今,甚至还跟着这些货色,干下了这般魔事。”
    杜鸢眼底浮起几分失望:
    “你啊,当真是枉读了圣贤书!”
    读书读出了东西,是好事。
    可把读出的东西用作了魔事,那就是天大的坏事了。
    书生不敢直视杜鸢的眼睛——因为他认得这样的眼神,他曾在授业恩师与书院夫子们的眼中见过。
    他被圈足之时,就听自己的恩师痛心疾首的说过:“我儒家之道,是传灯续火,不是掘墓毁棺,看那白骨傲然!”
    后来策论之事时,也见夫子们痛骂过:“你这‘蚀’字,蚀的不是顽疾毒疮,是我儒家根本!”
    他只看见了树外华而内败,便觉腐毒之疾已经病入膏肓,一切作为皆是徒劳。
    不思革故鼎新,不求对症良药,不想破后而立,只盼着彻底炸开,一了百了——如此,便不用再闻那金玉其外的腐臭。
    他总觉得旁人都是痴傻,唯有自己看得真切。却忘了,就连他这般离经叛道之人,也一再得了破后而立的机会。
    真要如他所悟所想,似他这般之人,不该在跳出来的时候,就被早早打杀,免得碍眼吗?
    多少道理明明白白摆在眼前,他偏生视而不见.
    想到此处,他满心苦涩道:
    “沈某悔不当初啊!书院的恩师和诸位夫子,明明都把道理嚼烂了喂到我嘴边,我却偏生不肯咽下去”
    “沈某,太愚了!”
    “你错了,不是太愚,是你太傲。”
    这一点就连杜鸢,都是直到此刻,才真正看了出来。
    杜鸢的声音简简单单,却直接刺进了他的心头。
    让书生万分诧异抬头看去,想要得个说法。
    可却见杜鸢指着他说道:
    “还没发现吗?你此刻觉得我说得对,肯认这个悔,不过是因为眼下我远胜于你,外加我真赢了而已。”
    “要是换作别人,怕是你永远也不会低头。”
    满心惭愧霎时散去,书生猛地勃然大怒,霍然起身便要辩驳,却听得杜鸢轻轻一叹:
    “看吧,你心里头,始终觉得自己是对的,半分错处也无。”
    他若是真的诚心悔过,此刻只会虚心求教。而非被拆穿一般的勃然大怒。
    这话落地,书生如遭雷击,瞬间僵在原地。方才指着杜鸢、几乎要破口大骂的手,在半空迟疑半晌,终究还是失神垂落。
    是的,道爷没说错,他之所以执迷至今,不是太愚,而是太傲。
    傲什么呢?
    傲自己出身寒门,却轻易读出了不知多少王公贵子一辈子难寻的浩然正气。
    后来更是傲自己悟出了个本命字!
    甚至在那个‘蚀’字被他读出来前,他的耳朵,就已经听不见恩师和夫子们之外的声音。
    比如当日悟出本命字的银杏树下,他只看见了一地杏叶金黄,却没有看见诸多同窗正席地而坐,对而论学。
    等到那个该死的‘蚀’字被他读出来,莫说夫子们了,就连待自己好似亲子的恩师的话都是听不进去了!
    因为他觉得自己注定超越这些愚夫。
    如此一来,夫子们的教诲自然是入不了耳,进不了心。改过自悟,更是无从谈起。
    甚至就连后来从学宫赶来问责的大儒,他都是没有当作一回事去。
    盖因那大儒都没有个本命字在身!
    你们这些本命字都无的愚材,安敢教诲于我这般大才?又安能驳斥我之所悟?
    当然了,这也因他笃定,本命字在身,这些老夫子,舍不得毁掉这般美玉.
    噗通一声,沈砚踉跄倒地。
    杜鸢的声音还在响起:
    “正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可你呢?你怕是打心底里觉得,自己都解决不了的问题,旁人定然不成,更容不得旁人试着去解决吧?”
    “以此来看,你的一了百了,以存风骨之想,怕都只是害怕见了‘力挽狂澜’吧?”
    “不然,我想不到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理由,会堕入邪魔道至此。”
    杜鸢一直在奇怪,这书生为何跟着这些虫豸一伙。
    毕竟看他所言,再怎么自暴自弃,也该是个躺平才对,顶多也就是见死不救。
    哪里有上赶着助纣为虐的?
    思想前后,杜鸢也终于琢磨明白了关键。
    心头狂傲,笃定无错,分明知道决计无事,却又无法接受因为咎由自取被逐。
    本就恃才傲物,是而越发偏执成魔。
    确是天纵奇才,也确是全无可惜。
    沈砚猛地偏头,咳出的血溅在身前,晕开一小朵暗红。再开口时,声音好似风中残烛。
    “是我错了.”
    显然杜鸢这么一个全方位压住了他大修,将他彻底剥析之后,即将他羞恼的无法言语,又让心头偏生还有那么一点儿的良知,难受万分。
    两相结合之下,生生耗尽了心气。
    杜鸢在没有答话,沈砚则自己慢慢说了下去:
    “那个‘蚀’字,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骄傲因为那是苍天对我所悟的认可。或许,这就是君王们所言的天命吧”
    书生始终没有回过头来。
    他不敢看杜鸢,因为杜鸢会让他想起书院的夫子们,还有自己的恩师。
    “恩师说字要养,养的是容人之心.我偏要它去啃,啃掉了夫子们的劝,啃掉了恩师的情,最后.啃掉了我自己”
    沈砚此刻已经低下了头颅道:
    “当年,学宫的先生过来问责,说‘学无高低,心有深浅’,还说这话放在我的本命字上也是如此我当时只道他是酸,是妒,原来原来真是如此”
    末了,沈砚越发偏头,好似要把自己的背都给完全拧过来一样。
    “您,是不是很看不起我?”
    杜鸢如实点头:
    “是。”
    若只是先前,那么杜鸢多是叹息,如今,彻底搞明白了后,便真就如他而言了。
    沈砚苦笑一声:
    “您的确是道家高人.这种率直,我们儒家难见至极。”
    他也终于转过了身,对着杜鸢恳切求道:
    “前辈,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沈某自知罪不容诛,但能否,让沈某留个东西给这天下?不,是让沈某留个东西,给我这般的人?”
    杜鸢颔首:
    “只要非是邪魔之物,自然可以,所以,你想要留什么?”
    沈砚拱手道:
    “死前所悟。对旁人多半没什么用,可若是还有和我一样悟出了个‘偏字’的,兴许会是份助力?”
    “我明白了,我给你这个时间。然后,可有需要帮衬的地方?”
    既是助人,自然可以帮帮。
    看不起这家伙是一码事,帮他留一份善德是另一码事。
    毕竟这家伙真的有点东西。
    沈砚摆摆手道:
    “您帮我收着,遇到了对的人,给出去便可!”
    “好,那就快点开始吧,这云快散了。”
    杜鸢抬头看向了头顶的天幕,此前拉动锁龙井聚起的铅云,此刻几乎散尽。
    只有三三两两薄云还在头顶。
    沈砚亦是看着那天幕,随着他收回视线,便又是自惭形秽的一声苦笑:
    “您的确该看不起我。”
    修为又高,身份又尊,还真的一心为民,这般只该活在传说里的人,要是看得起他这种货色,他自己都得百思不得其解。
    咬破指尖之后,他扯下了自己的衣衫,在上面略微停顿后,不急不缓的写下了几行血书。
    待到血书写尽,又想起了恩师的他,忍不住朝着杜鸢求道:
    “可否,可否请您帮我送回驷马书院?若是书院不在了,那么能否请您替我送去平昌学宫?我这个学生不是个东西,但我的恩师不该被我牵连。这封书,我想能帮上我恩师一二!”
    杜鸢听的摇头:
    “偏生这般时候才知道真错了。放心,我会留心。”
    儒家嘛,回头肯定也要去学一学的!
    顺带的事情,不碍事!
    沈砚闻言,恭敬的折好血书后,便是朝着杜鸢大拜而下,直至垂地。
    那大龙亦在此刻将其彻底吞下。
    龙吟不止,长啸出声。
    眼白之中亦是生出瞳仁,可却差了瞳孔。
    但即使如此,也还是让那井中龙王,万分慌乱。
    ‘是什么?究竟是什么在我头顶之上?’
    外面的云应该彻底散了,那道人多半也会明白,没了自己这个龙王,他在西南决计成不了事的!
    他不敢丢掉这好不容易找到的转机。
    所以只能强自宽慰道:
    “许是那道人用了什么惑心之术,乱我心神。这地界不该有别的转机的。”
    如今大世将至,但真要论起来,真正顶流的那一批依旧是动弹不得。
    所以这黑龙笃定那道人成不了。
    除非,那是个占余在身的真正大能!
    可这与如今时节相悖,断不可能!
    ——
    而在岩壁之前,杜鸢虽然也有点惊讶于那大龙还是差了一线,但并不慌乱。
    因为他心中早有腹稿!
    只是缓步上前,那大龙亦是随之低下头颅。
    恰在此刻,六个老东西都死光了,作为起因之一的陈宿,反倒是顶着肿大如猪头的脸悠悠醒转。
    左右一看,瞬间一惊。
    六位仙人老爷呢?
    我的部将怎么全死了?
    我的亲卫哪儿去了?
    这条大龙又是怎么回事?
    “你醒了啊?”
    看着醒来的陈宿,杜鸢对着他笑着道了这么一句。
    陈宿顿时一惊:
    “六,六位仙人呢?你是不是杀了我的部将还有我的亲卫?”
    杜鸢越发笑道:
    “你的那些亲卫早就被刚刚的阵仗弄的死的死,逃的逃。你这些部将也是如此。至于你口中那所谓的六个仙人,呵呵。”
    杜鸢指向画龙道:
    “他们其罪当诛,故而被我拿来画龙,算是赎罪了!”
    六位那么了得的仙人被你拿去画龙了?!
    他听过用宝石当作颜料画物的,也听过用金粉的,但唯独没听过还有拿仙人画龙的!
    “我,我,我”
    惊颤之下,陈宿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老子真是瞎了眼,投错了人!
    杜鸢却没再看他,目光掠过他颤抖的肩头,看向了陈宿身后又是浮现而来的无数冤魂道:
    “今日之事,因你而起,也该因你而结。”
    “你怨不得别人,因为这是你自己选的。”
    陈宿喉结刚滚动了半下,似乎想辩解什么,杜鸢已经一指落下,刹那间,他身形凝固,当场化为一尊金石。
    看着陈宿化为死物,那被他挖心而死的无数冤魂,终于涌出了大仇得报的的惊喜。
    而杜鸢则是朝着他们拱手道:
    “陈宿其人,罪大恶极,当化金石,永留此处受后世唾骂!”
    “所以,诸位可以安心去了!但在诸位离去之前,还请诸位助贫道一力!”
    无数冤魂急忙点头拱手连连称是。
    杜鸢指向身旁大龙道:
    “求诸位分贫道一点愿力,好让贫道画龙点睛!”
    冤魂们起初还有些不解,可随着一些同伴突然恍然大悟的朝着杜鸢躬身而拜后。
    他们也都跟着有样学样,俯身而礼。
    随之,万民愿力如丝如缕,自四面八方涌来,萦绕于杜鸢指尖,凝作细碎金芒。
    看着指尖烁金,杜鸢再度一拜,刹那间,周遭无数冤魂似得了指引,化作点点清光,循着过境清风,飘然而去,终是往生极乐。
    一直等到最后一人消散眼前,杜鸢方才起身回转看向大龙。
    轻笑一声。
    “你我等了这么久了,也该是成了啊!”
    继而将指尖的金色愿力润作笔墨点在了大龙眸中。
    “贫道杜鸢,今日画龙求雨,辅以万民愿力点睛,祈上苍垂怜开恩,普降甘霖,救此危难之局!”
    画龙点睛,大龙飞天。
    那本来随着时间推移而逐步散去的铅云,像是被无形巨力牵引,骤然翻涌起来。丝丝缕缕的乌云从四面八方汇聚,转瞬间便遮天蔽日,向着更广阔的天地席卷而去。
    这让无数灾民又燃起了希望,但却更加害怕再是空欢喜一场。
    三年大旱,加之先前那一场,实在是让他们怕了。
    落子西南的无数仙神亦是屏住呼吸,静候下文。
    理论上,这场雨绝对下不来的!
    因为造就西南大旱的源头,远远超过了如今可以动弹之人的上限。
    能成的动不了,能动的成不了。
    这就是如今的西南!
    那道人既然强求,便只有两个可能——
    若是不成,则说明那道人怕也几近力竭,或许正是出手报仇雪恨,让他知道大家厉害的时机。
    反之,那就说明这道爷怕是远超他们所想,西南这盘棋,估计要彻底重算。
    “轰——!”
    龙吟与雷鸣一起炸响天幕,震得大地都轻轻一颤。
    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啪嗒”一声砸在滚烫的土地上,溅起一片尘土。
    又是一滴,两滴转瞬间,倾盆大雨如天河倒悬,倾泻而下!
    “下雨了!真的下雨了!”
    “老天爷真的开恩了啊!”
    “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不知是谁先喊出了第一声,紧接着,万千灾民齐齐跪倒在地,任由冰冷的雨水砸在脸上、身上,嚎啕大哭又放声大笑。
    这场雨,他们等了三年了啊!
    而那些方才还神色各异的仙神们,此刻尽皆面色剧变。有人失手摔落了法宝,有人掐算的指尖瞬间错位,有人直接滚下了座椅
    他们每一个都望着那穿云裂石的雨幕,满是骇然——
    这怎么可能?!
    一时之间,万民狂沸,仙神齐寂。
    西南大局,真的被这道人一巴掌掀翻大半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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