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apitel170尸骨再现

    利维皱眉等待着，听到女儿在里面应了一声，才说道：“你先把外套穿好，带上魔杖，简单收拾一下，我去叫你哥哥。”
    话音刚落，他还没来得及转身，女儿的房门就被打开了。利维看见阿莉娅在睡衣外随意披了件黑色大衣，柔顺的长发披散在肩头。
    “怎么了，父亲？”阿莉娅问道。她的脸颊红扑扑的，黑眸清明，看着不像是刚从睡梦中被叫醒的样子。
    利维看到女儿，心里才松了一口气。他并没有朝卧室里多看一眼——出于避嫌，他从不做类似的举动。
    “衣服穿好了吗？”他说道，“营地里出了点事，可能是示威，或者暴乱。不过不用担心，这些都和我们没有关系。我们先回家，帐篷里的东西等结束后我再来拿。”
    利维说着，已经转身朝拉斐尔的房间走去，“我去叫你哥哥。”
    阿莉娅没有回头去收拾东西。她甩开房门，发出“砰”的一声，将门大敞着，然后双手插在衣兜里，径直跟在父亲身后，一起走到拉斐尔的房门前。
    “拉斐尔呢？”利维看到那扇敞开的房门，语气紧张起来，“他的房门怎么是开着的？”
    他快步走进去查看了一圈。房间里空无一人，连卧室附带的卫生间也没有人影，床上的薄毯被随意掀开，显然不久前有人起身离去。
    营地里愈发明显的骚乱声让利维的心沉了下去，几个不太好的念头同时涌上脑海。
    “是啊。”阿莉娅站在门口，语气淡淡的，“他的房门怎么会是开着的呢？”
    利维扶了扶眼镜。他毕竟是将阿莉娅一手带大的，即使女儿语气平淡，他也能听出她的心情不好，似乎对什么很不满。不过他也能理解，阿莉娅大概还没弄清楚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她还小，对“示威”和“暴乱”这样的场景，多半没有真正的概念。
    权衡片刻后，利维转头对女儿说道：“阿莉娅，你先待在家里，我出去找——”
    话还没说完，他听到卧室外传来墓碑被放下时沉重的合拢声，紧接着拉斐尔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父亲，营地里发生什么事了？”
    利维走出去一看，发现拉斐尔只穿着单薄的睡衣站在墓碑下，金发凌乱，脸色被寒冷的夜风吹得微微发白。阿莉娅在他一出现时就抱起双臂，神情明显不悦。不过她站在父亲身后，这一切利维并没有看见。
    “这么晚了你跑出去做什么？还不穿外套。”利维惊诧地问。
    “我听到外面好像有些骚乱——”拉斐尔解释道。他眉头皱着，显然也看见了营地里的景象。
    “是的。”利维打断了他，“虽然应该不会波及到我们，但事态的发展谁也无法完全控制。快去穿件外套，我们先回家。”
    拉斐尔点了点头，快步回房去拿外套，一路上刻意避开了妹妹的目光。
    由于情况紧急，利维并没有注意到太多细节，例如女儿抬手捋头发时，脖颈上露出的几枚吻痕，例如儿子睡衣衣襟上消失的几颗扣子，又例如两人同样水润、同样带些嫣红的唇瓣。
    叁人穿好外套，走出墓碑，发现外面确实一片混乱。
    不远处几堆篝火仍在燃烧，噼啪、噼啪地响着。许多人正朝树林的方向仓皇奔跑，像是在躲避什么正从营地另一头逼近的东西。空气里不时闪过刺眼的魔法光芒，伴随着短促而尖锐的爆响声，似乎有人在毫无节制地施咒。
    尖锐的笑声、叫喊声和含混不清的醉话混杂在一起，从不同方向传来，又彼此加迭，令人分不清究竟哪里才是源头。紧接着，一道强烈的魔咒红光骤然亮起，照亮了周围的帐篷和人影。
    在红光之中，阿莉娅看见几名面孔模糊的巫师一边高笑着一边施咒，他们头戴黑色兜帽，脸上罩着银黑面具——是食死徒。她几乎立刻就认了出来。
    利维带着两个孩子加快脚步，沿着通往场地外的路径离开，打算一出禁止幻影移形的范围便立刻回家。他看见游行的人群中，有人随手用魔杖点燃了路边的帐篷，火焰呼地窜起，很快连着烧了好几顶。尖叫声随之拔高，在营地上空此起彼伏。
    “这也叫小小的娱乐？”利维紧紧皱起眉头，想到卢修斯还说可以站在帐篷门口欣赏，便压着恼意低声自语道：“果然无组织的暴徒一旦聚在一起，无论做什么，最后都会演变成暴行。”
    阿莉娅注意到父亲的用词逐渐尖锐了。
    火势一爆发，许多人立刻加快了脚步，纷纷挤上通往场外的小路。狭窄的小路上密密麻麻都是人影，每个人都神情紧绷，不时扭过头去，朝营地骚动传来的方向张望。
    “跟紧我不要乱跑，保持冷静，双臂弯曲护在胸前，魔杖一定要握好。”利维将双手分别揽在自己两个孩子的肩上，带着他们往前走。
    阿莉娅跟着父亲前行，经过一排浓密的橡树时，忽然在黑暗中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小主人。”
    她皱起双眉，环顾四周。人群仍在慌乱地向前小跑，没有人停下，也没有人回头。阿莉娅随着人流又走了几步，那声音再次响起——她知道是小巴蒂的声音。
    “小主人，”他说，“您想见见主人吗？”
    听到小巴蒂的声音，阿莉娅思索了片刻，抬眼看了看父亲和拉斐尔，随后忽然开口：“父亲，拉斐尔，我有点事情需要处理一下，等会儿我自己幻影移形回家。”
    话音刚落，她已经从父亲的臂弯中挣脱出来，侧身挤进人群，迅速向一旁左右穿行。几秒钟之内，她的身影便没入了一排橡树投下的黑暗之中。
    “阿莉娅！”利维心神一惊，忍不住高声叫了她的名字。前方人群中，有几名巫师听到了这个熟悉的名字，下意识地回过头来张望。
    短暂的震惊过后，利维和拉斐尔匆忙拨开人群来到路边，可黑暗中已经不见她的踪影。
    阿莉娅握着魔杖，踏入橡树林中。
    林间的光线在踏入的瞬间便暗了下来。高大的橡树紧密地矗立着，粗壮树干在夜色中连成一片阴影，枝叶在头顶交错，几乎完全遮住了月光。
    这里的空气比营地边缘更冷。阿莉娅环顾四周，视线落在前方橡树下的阴影中。一个光秃秃的身影蜷缩在那里，形态近似婴儿，正不安地动着。
    阿莉娅盯着看了片刻。这东西看上去既像婴儿，又明显不是。它的身体瘦小而畸形，皮肤光秃而发灰，它的头显得过大，脖颈却细得可怜，整张脸陷在阴影里，只能看见轮廓不自然地起伏。
    “荧光闪烁。”阿莉娅一边走近，一边抬起魔杖。柔白的光线在魔杖尖端亮起，她看清了那东西的全貌。
    那不是小巴蒂·克劳奇——当然，也不是什么“主人”。蜷缩在橡树下的，是她今天才见过的克劳奇家的家养小精灵。它被人绑在树干下，仍在挣扎。
    阿莉娅举着魔杖，停住脚步。就在此时，她的脚踝忽然被人从下方握住——正好处在荧光下照不到的死角里。
    “四分五裂！”阿莉娅立刻收敛了光束，手腕一翻，咒语贴着腿侧打出，却只击中了空处。
    那人躲开了。几乎是同一瞬间，阿莉娅另侧脚踝又被握住，向外一扯。她失去重心，被对方顺势压倒在地，后背贴上落叶与湿土。
    她甚至来不及看清那张脸，可身体已经知道是谁了。
    阿莉娅立刻抬起膝盖，向内收紧，夹住对方的腰身。这动作虽然和梦里的别无二致，目的却已截然不同。
    没握魔杖的那只手从男人颈后绕过，指节精准地掐入喉结下方，对方的呼吸随之被迫一滞，力道微松。阿莉娅顺势抓住他的下巴，用力向侧后方一拧，借着对方失衡的瞬间夹着他的腰翻身而上。
    黑暗重新合拢过来。阿莉娅已经跨坐在男人身上，将他的肩背牢牢压进地面。
    “巴蒂·克劳奇。”阿莉娅低声开口，将对方几乎已经滑落的隐形衣一手甩开，身下骑着的男人的面庞彻底暴露在微弱的月光中。
    和梦中不同的是，眼前的是一名叁十出头的男人。浅棕色的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前，像是很久没有被认真整理过。那双蓝眸始终紧盯着她，瞳孔却在颤动。
    他的五官本该是英俊而精致的，却被长期的囚禁生生磨薄了。脸颊凹陷，肌肤失去了血色，嘴唇干裂，边缘泛着不健康的苍白，舌尖不自觉地掠过唇角，又很快收回。
    “小主人，”小巴蒂舔了舔嘴唇，笑着说：“我一直在找您。初次见面——”
    话没说完。阿莉娅下意识抬手，毫不犹豫地打了他一巴掌。
    不得不说，梦里打一巴掌和现实里打一巴掌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她真实地体会到掌心的触感，以及清脆的声音。更重要的是，阿莉娅发现打巴掌比使用魔杖或者出拳要快多了，几乎不需要蓄力，效果却立竿见影。
    小巴蒂显然没料到在现实中也会挨上这一下。他的头被打偏了，随即慢慢转回来，神情发愣。下一刻，他却忽然笑了。
    “是的，”他压低声线说道，蓝眸紧紧盯着阿莉娅，停留在她的黑眼睛与黑头发上，视线几乎带着贪婪的专注。“是这样的。之前我还有所怀疑，但是……”
    小巴蒂没有把那句话说完，只是又舔了舔嘴唇，笑意更深了。
    此人是疯了吗？阿莉娅皱了皱眉。她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仍半躺在地上的小巴蒂，顺口说了一句：“除你武器。”
    一根魔杖从男人手中飞出，落入她的掌心。阿莉娅低头看了一眼魔杖，心想不知道这次，他又是从谁那里偷来的。
    “伏地魔还没有复活。”阿莉娅平静地说道。她本来还以为会有什么关于伏地魔的线索，可是现在看小巴蒂这副样子，感觉他更像是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了。
    “会的，”小巴蒂看着她的举动，笑着说，声音里透着虔诚的确信，“我相信。”
    “虽然我们之前从未见过，但我知道——您绝对比外面那些杂碎，更有资格。”男人的神情阴郁下来。
    他显然对在营地里正引爆骚乱的食死徒很不满，开始斥责他们不过是一群懦弱的败类，当初打着主人的旗号行事，却在主人不在时争相撇清关系，把忠诚当成可以随时收回的装饰。
    阿莉娅耐心听了一会儿，感觉喋喋不休的没什么意思，转身准备离开。
    “黑魔王他在！”小巴蒂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他一直都在。”
    阿莉娅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小巴蒂从地上站起，朝她走近，神情里带着一种笃定的狂热。“我感受到他了，”他说，“我能感受到主人正在召唤我。他现在需要我的帮助，所以我要走了。”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女孩脸上，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我相信，他也会很乐意见到您的，小主人。”
    他凑得很近。阿莉娅没有退让，只是握紧魔杖，淡淡地说了句：“荣幸之至。”
    男人俯下身来，棕色碎发在阿莉娅眼前晃了几下。两人的目光相接。
    “感谢您赐予的梦境。”小巴蒂低声说道，眼神像是想变成她身体的一部分，“我想——主人也会认同这一点。食死徒不该再是原来的模样了......我会认真考虑您的提议的。”
    他说完后，从口袋里掏出了第二根不知哪个倒霉鬼的魔杖。
    “这是我送给您的欢迎礼物。”
    魔杖被高高举起，对准夜空。
    “尸骨再现！”
    猩绿的光束直冲天际，在云层之下炸开，一个硕大无比的骷髅在空中显现。它是由无数碧绿色、星星般的光点凝聚而成的，一条巨大的蟒蛇从骷髅张开的嘴里蜿蜒而出，像是一根活着的舌头，对着地面上的众人扭动。
    在无数人注视之际，那骷髅越升越高，散发出刺目的绿色光芒，如同一组新出现的星座。
    “小主人，再会。”阿莉娅仰头看着那枚悬在夜空中的黑魔标记，听见男人逐渐远去的告别声。
    她回神看向前方，发现小巴蒂已经奔到那只被绑着的家养小精灵身旁。他动作极快，将手里的魔杖塞进小精灵手中，俯身说了些什么。风声掩去了大半话语，她只听清了一句——
    “这是命令，你不得违抗。”
    下一秒，男人抓住那只小精灵，将它整个提起，朝橡树林的另一侧抛了出去。随后他转身后撤，迅速没入林间更深的阴影中，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小巴蒂离开后，橡树林另一侧的树丛忽然亮了起来。接连不断的咒语在黑暗中爆发（“昏昏倒地！”），耀眼的光芒一闪一闪地穿过枝叶，将林间的影子拉得支离破碎。
    紧接着，杂乱而急促的说话声陆续传了过来。
    阿莉娅侧耳分辨，很快听出了赫敏的声音，还有哈利的。她皱了皱眉，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